第29章 法不容情(1 / 2)

奚将阑本不是个好奇心重的人, 此番却像是心脏被猫拼命挠了似的,急切想知道盛焦到底说了什么。

不是

那为何不明说

这明显不是盛焦此等正人君子能做出来的事,倒像是他奚将阑的做派。

奚将阑在角落咕囔半天, 终于想通。

“他可能是真没钱。”

天衍在上, 盛焦就算当上獬豸宗宗主位高权重,却依然如年少时那般一穷二白囊空如洗。

奚将阑表示怜悯和理解。

搁他, 他也不好意思哭穷。

盛焦沉稳爱静, 在窗边打坐宛如一块巍然不动的磐石,似乎打算这样熬过行舫上无趣的一整日。

奚将阑偏偏坐不住,赤着脚在狭小幽间跑了好几圈, 噔噔噔的动静让下层的修士气得上门来敲门骂人。

没办法, 奚将阑只好消停。

幽间放置着一张小软塌, 奚将阑如此纤瘦的身体躺上面都蹬不开脚, 微微蜷缩着双膝,侧着身子才能勉强躺下。

行舫飞行速度极快, 象牙窗上雕刻着丝丝缕缕的法纹将寒风和冲势隔绝在外。

狭小幽间只有两人的呼吸声。

奚将阑本是想睡一觉打发这无趣的行程, 但软塌太窄,他蜷缩着胃不舒服, 翻来覆去好一会, 不高兴道“盛焦,这床太窄了,我睡不着。”

盛焦阖眸, 冷淡道“只是一日。”

“那也不行。”奚将阑坐起来用力拍床,“又硬又小,硌得我腰疼。我这些年就算再落魄, 也不至于连个睡觉的地方都这般简陋。”

盛焦不理他。

奚将阑瞪了他好一会, 突然不知想到什么, 变脸似的“嘻。”

他一嘻,准没好事。

奚将阑小心翼翼地赤着脚下榻,踮着脚尖朝着盛焦悄摸摸走去。

幽间太狭窄,彼此呼吸声都仿佛近在耳边,更何况走路。

盛焦眼睛也不睁地开口道“躺好。”

奚将阑动作一顿,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三步并两步跑来,将几个蒲团像是摆阵似的拼成“床”,整个人四仰八叉地一躺。

然后像是幼蚕似的似的往前蠕动两下,胆大包天地将脑袋枕在盛焦大腿上。

盛焦终于睁眼冷冷看他。

奚将阑舒舒服服地伸展四肢,仰着头冲盛焦灿然一笑“我躺好了。”

盛焦“”

整个十三州,怕也只有奚将阑敢如此胆大包天。

盛焦就当他不存在。

但奚将阑哪里肯安分,涎皮涎脸地和他叙旧。

“盛宗主,我听酆聿说你盛家昌荣繁盛,已是中州三境第一世家啦”

盛焦不回答他,奚将阑也能唱一出独角戏。

“啧啧,盛宗主还真是面冷心软,盛家那些人少时那般待你,你还能像是没事人一样让他们踩着你往上爬。”

见盛焦不为所动,奚将阑戳了戳他的手背“要是我,谁如此欺辱我,我就算豁出性命也要”

他停顿一下,像是个童言无忌的孩子,笑嘻嘻地说“让他们死。”

奚将阑本就睚眦必报,一点小亏都不能吃。

盛焦的手搭在膝盖,宽袖层叠糊在奚将阑脸上,不想和他说话。

奚将阑想要再逗逗他,幽间外突然传来一声轻缓的敲门声。

倦寻芳“宗主”

奚将阑幽幽瞥了盛焦一眼,却瞧见他眉头紧皱,似乎也没料到倦寻芳会过来。

“何事”

如此小的幽间往往只一人乘坐。

倦寻芳和上沅也没多想,将这话默认是可以进来的意思,轻轻打开门,恭敬颔首行礼“我和上沅已办完您吩咐的事,刚巧在附近感知到天衍珠的灵力,特来、特来”

等视线落在狭窄幽间中,突然就“来”不出了。

盛焦面如沉水盘膝而坐,好似在獬豸宗的雪山之巅修炼闭关般,气度凛然让人不怒自威;

但旁边蒲团堆里横躺着一人,竟枕着盛宗主的大腿、撩开獬豸纹宽袖笑眯眯地往外看。

宛如活泼的阳光跳到大雪中。

“哟。”奚将阑嘻嘻笑着说,“倦大人,小上沅,这么巧你们也坐这艘行舫啊,来来来,别客气,快进来坐。”

倦寻芳“”

上沅“”

倦寻芳目瞪口呆,好半天才抖着声音道“宗、宗主”

快告诉他,这只是一种擒拿犯人的特殊方式

上沅倒吸一口凉气。

她还没感慨,倦寻芳就暴跳如雷“别信他说什么你都别信”

上沅“”

我、我还没说呢。

奚将阑哈哈大笑,侧身趴在盛焦膝盖上,像是找到新乐子似的,柔声道“哎呀倦大人何必如此激动,安定,我和你家盛宗主可是清清白白,连床都没上呢。”

盛焦冷冷看他一眼,示意他噤声。

倦寻芳哆嗦着指他“你、你你”

“放心。”奚将阑深情地说,“你家宗主还是干净的。”

倦寻芳“”

盛焦突然伸手一把按住奚将阑的嘴,强行让他噤了声。

他的手掌宽大,几乎盖住奚将阑小半张脸,虎口处刚好卡在奚将阑鼻尖,呼吸像是小风旋轻轻在拇指至虎口转了两下,才轻轻消散。

奚将阑被强行禁锢着仰躺在他膝上,不满这个动作,伸手像是猫似的狠狠扒拉那如铁钳似的手,不满地瞪他。

“唔唔”

盛焦置若罔闻,保持这个姿势,冷冷道“可寻到了”

他同旁人说话,从来都是用灵力催动声音。

倦寻芳猛地一个激灵,努力让自己低垂着头不去看“擒拿术”,言简意赅道“的确有中州之人隐藏身份去恶岐道买卖相纹,名单我已草拟好,约摸有九人,皆是世家子。”

说着,将一枚玉令恭敬奉上。

盛焦沉着脸一一扫过玉令上的名字,最后视线停留在末尾两个名字上。

姓盛。

倦寻芳草拟时大概心有顾忌,所以才将这两人放在最后。

他试探着道“宗主,该、如何处置”

盛焦神色冷然,手腕天衍珠噼里啪啦转了数圈,一百零六颗悉数停在「诛」上。

“杀。”

盛焦吐字如冰,轻飘飘一个字好似化为浩然雷劫,带来悚然惊骇的戾气。

盛焦行事皆是如此,有罪之人哪怕是厄运苦命人也会毫不留情降下雷罚;

无罪之人就算丑态毕露凶穷极恶,但天衍珠未寻到有罪的证据,依然能逍遥安然。

獬豸宗的公道本就如此,法不容情。

倦寻芳心道果不其然,他低头道“是。”

奚将阑一直抱着盛焦的手臂仰头看他,不知为何突然哆嗦一下,似乎是被那个带着戾气的字吓住了。

方才他还说盛焦面冷心软,善待盛家

转头就打脸了。